整理房間彷彿是一種儀式。
在生命旅程中創建一個中繼站，可以選擇堆積，也可以選擇丟棄，可以像是遊戲中的儲存點，也可以像是空間不足的硬碟，選擇刪除。
而我，到現在為止，都選擇了前者。
可能是我的長期記憶區塊比較薄弱，我最清晰的記憶來自於國小五年級下學期吧，或許，早上升旗典禮排排站時，因為剛好是在走廊升旗，所以每一班的排頭會接到另一班的排尾；發燙的雙手緊緊握著不知是否已被體溫融化的糖果，排在第一個的我，低著頭衝向隔壁班排最後面的女生，把糖果塞在她手上，再用最快速的速度衝回我原本的位置，我最後的畫面只停留在她低頭望著手上那莫名的紅色包裝紙之上；我為什麼會送她糖果？應該是我在三四年級時跟她同班過吧，或許。
再讓時間倒轉一些，我可能只記得小學一二年級，已經消失的松鶴部落，老式建築物的樓梯間，有個鋁製窗口，那麼剛好，是浴室的窗口，我跟兩三個親戚小男生們，正透過那神祕的方型，窺視著神祕的....嗯....應該還是女孩，不是女人，的神秘胴體。
不像身旁的朋友，個個如數家珍，還可以講到幼稚園的事情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？
因此我不斷的不停的儲存，堆積，縱使滿是塵埃，被遺忘在房間的某個角落，心中還是抱著某一天再次看到它的時候，我就會找到當初那壓在腦海最深處的回憶。
終於，又走到這個節骨眼了，滿地廢紙，滿桌零錢，滿櫃子不知道打哪來的照片，卡片，名片，光碟片，A片，贈品，紀念品，高級品，鑰匙，記憶卡，會員卡，證照，帳單，舊台幣，美金，港幣，韓圜，盧比，玩具公仔，裸女公仔，存錢筒，前前女友掛的豹紋布簾，前女友貼的貼紙TOGETHER FOREVER，完全無法想像這麼小的房間裡面怎麼可以塞成這副德性，看來無可避免，上天告訴我人生的中繼站又到了。
我拿了N個塑膠袋進來，準備打造一個我從來沒建立過的中點站，也許是年紀的關係，或者是新鮮感作祟，這次我選擇了將過度負荷的包袱從肩上放下，或許，我之後可以走得輕快些，或許。我承認，剛開始的丟棄行動是有那麼一點快感，用不到了，丟！太髒了，丟！根本不會玩了，丟！不會看，丟！嗚呼~原來丟東西是如此的爽快！看著越漸空曠乾淨的房間，成就感油然而生呀！就在那一張張的紙片，筆記本，卡片，照片，以及佈滿塵埃的紀念品出土之前，一切都是如此的愉悅。
人類真是個奇妙的生物，當你知道背後有個靠山的時候，你不會因為無後顧之憂而發揮潛能勇往直前，必須面臨最後關頭，無路可退了，才會一股作氣，將所有能力發揮到最大，我想，記憶也是如此吧。原來，我一直以來都誤會了自己的能耐，當我堆積物品的當下，也同時封鎖了自己的回憶，而現在，回憶像拉開序幕的浩大舞台劇，背景音樂才剛下，觀眾屏息以待，演員一個接一個的上台，那些歡樂，那些悲傷，那些痛苦，如此的清晰，讓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，環視周圍，原本座無虛席的坐位，只剩下我獨自孤單一人，空蕩蕩的房間變成偌大的戲劇院，我觀賞著我自導自演的人生大戲，而手中沾滿塵埃的書信早被臉上滑落的淚水給浸濕了。
原來，回憶並不需要堆積，也不能刪除，它只會緊緊黏貼著，像是飄散在空中的羽毛沾染成純潔的羽翼，化作背後的純白翅膀，帶著我們往前飛。
整理房間是一種儀式。
往前進的儀式。
留言列表
